寻找身份（6）

第6章 尾声 城郊的墓园里，看到我，苏茂君非常惊讶，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？” 我没有说话，将手中两束菊花分别放在他身后的两个相邻的墓碑前。 这两个墓碑没有姓名，没有生辰年月，只刻了死亡的日期。一个是两年前的九月十三日，也就是坠楼事件发生当日，另一个是八个月前。它们挨在一起，就好像墓碑主人生前的命运一样，仿佛毫无联系，却又紧紧纠缠。 静默了三分钟之后，我抬头望着他，“苏先生和那位流浪汉一定会感激你的，你为他们昭雪了冤屈。” “苏茂君”微微一怔，随即笑了起来，“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？” 我坐在墓碑脚下点了一支烟，拍了拍身旁的空地示意他坐下，一如那天夜里在翡翠街派出所门前那样。 “你掌上的厚茧并不是一两年就能形成的，而手心里那道疤痕又显得太新了，不要忘记，我是一个警察。” “苏茂君”苦笑，“我自以为天衣无缝，居然还留了这样明显的破绽。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揭穿我，还要继续帮我？” 我嘴角微微翘起，“我是一个警察，为市民排忧解难是我的职责。而且，你知道的，作为一个八年没有开张过的警察，我太寂寞了。” 吐出的烟圈很快在风中散去，我接着道，“从向我求助开始，到揭穿真相为止，表面上看起来都是我和胡说的功劳，但实际上一直是你在引导着我们。” 刻意让我注意到他僵硬的脸，提醒我苏家彻底换了门卫和保安，告诉我严俐娟将会客厅里所有苏茂君的痕迹抹去，由亲子鉴定书让姜源浮出水面，这些都在“苏茂君”的计划之中。 我抬头看他，“你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找回身份，而是茂君集团，对吗？” 他不是真正的苏茂君，乐乐绝无可能与他有亲子关系，鉴定报告一出，等于排除了乐乐对茂君集团的继承权。 “苏茂君”注视我良久，然后忽然笑了起来，“你以为我是图谋茂君集团的财产？不，不是呢。这八个月来，我跟踪了严俐娟很长一段时间，曾亲耳听到她和姜源的对话，所以我一早就知道乐乐不是苏茂君的亲生儿子。” 他拍了拍左边的墓碑，“他是坠楼案件真正的死者，和我一起住在三里桥下流浪的兄弟，他的智力有些障碍，记不清自己的名字，我叫他六指。那天，我们在附近巷子的垃圾桶里找到了半瓶白酒，他喝醉了躺在路边，我去墙角撒尿，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，他被人拖进轿车带走了。” 他又拍了拍右边的墓碑，“六指出事后的第五天，我亲眼看到有人把他从车里扔到三里桥下，车牌号码和带走六指的相同，我坚信他是找到六指的线索，所以接近他，有吃的也给他一口。他丑的要命，声音像破锣，脾气不好，逢人就说自己是有钱人，除了我，没有人愿意理他，时间长了，他就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听。我信他，陪他去了不少地方，见了不少人，不过大家都将他当成是疯子。” 我问，“他是怎么死的？” 男人叹口气，“八个月前，他得了一场重病，没有熬过去。临死前，他把随身藏着的铁盒子给了我，那里面藏了十万块钱。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来的钱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用这些钱给自己治病，大概是心死了吧。我觉得他很可怜，六指也是，就决定用这些钱替他们讨回公道。” 我看了他一眼，道，“所以你整容成他的模样，为了怕人听出你的声音不对劲，还特意破坏了声线？然后布局引我入套？” “苏茂君”笑着点头，“便宜没好货，地下黑诊所的整容技术挺坑爹的，不过，即便是这样，也挺能唬人的不是吗？苏茂君曾无意中提起过那次撞车的事，我仔细思量过后觉得，计划可以从你开始。接下来的一切，你都知道了。” 他摊了摊手，“就在刚才，我已经把公司交给了董事会的人继续经营，而苏先生名下的所有财产以及未来他将能得到的收益，我都以他的名义捐给了慈善机构。之后我会消失，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。” 面对茂君集团的巨额财产，他真的分文不取，这倒令人肃然起敬。 所以，我改变了来此的初衷。是的，现在全世界都知道苏茂君还活着，但其实真正的苏茂君已经死去，真相总有一天会被揭穿，盗用身份也是犯罪。但假如他肯安静地离开，或许，我可以假装不知道这一切。 “我该走了。”冷风吹动他黑色的衣衫，黄昏下太阳的余晖在他脸上投下变幻莫测的光影，那一刻，他像极了一个侠士。 我不由追问，“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？你放心，我没有别的意思，只是想记住你的名字。” 转身离开之前，他冲我眨了眨眼，“请叫我雷锋。”